當楚禦走進牢房時，望著楚夙夜的雙眼，原本還滿是戒備的內心，漸漸放松了下來。

達芬奇從曾經說過，眼珠子是心靈的窗戶。

可是楚禦卻一直不相信這句話，因為人的內心太過覆雜，覆雜到從外表根本看不出來一個人的內心真正在想些什麽。

可是楚禦現在卻有些信了。

因為楚夙夜的雙眼很透徹。

眼睛可以表達出思想和情感，甚至可以表達出微妙獨特的真實想法。

楚禦有些分不清楚楚夙夜的雙眼到底是想要傳遞某種信息，還是要表達出某種信息。

傳遞和表達，兩者有著本質上的區別。

雙眼傳遞信息，是可以裝出來的。

雙眼表達信息，才是發自內心的。

事實上，形象變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楚夙夜，也只有一雙眼睛是完好無損像個正常人。

楚禦走進來後，坐在了凳子上，至始至終，楚夙夜一直在看著他。

目光裏有好奇，有困惑不解，也有幾絲迷茫，卻唯獨沒有敵意。

這一點，楚禦是能感受的到的。

在天臺時，他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，尤其是楚夙夜被體內的煞吸取了陽氣後，自己被掐住了脖子，如果不是白月帶著人及時救場的話，自己可能已經掛了。

那時候他能感受到楚夙夜對自己的殺意。

可是現在他卻感受不到了，與之前相比，判若兩人。

楚夙夜的目光很平靜。

見到楚夙夜只是看著自己，楚禦率先開口。

“你不是要見我嗎，現在見到了。”

在楚至道將煞註入到楚夙夜身體裏面之前，對方並不想殺自己，只是有問題要問自己。

哪怕掐住了自己的脖子，那也是楚夙夜被煞影響了心智。

其實楚禦也有一個問題迫切的希望尋找到答案。

那就是自己給nh公司搗了這麽多的亂，楚夙夜為何一直沒對自己下毒手？

對方不想弄死楚富貴有很多理由，可是這些理由在自己身上卻並不成立，所以他很困惑。

楚夙夜的臉上，露出了一種讓楚禦感到驚恐的表情，那就是歉意。

面帶歉意的楚夙夜微微道：“之前，我差一點殺了你，對不起，我並不是故意的。”

楚禦吞咽了一口口水，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接話。

他知道，楚夙夜是被煞影響了心智，可是想殺自己為什麽會讓對方心生歉意？

哪怕是到了現在，楚禦都沒斷絕過弄死楚夙夜的心思。

而對方，居然對自己表現出了歉意？

“其實，我應該照顧你的。”楚夙夜有些笨拙的搬起了凳子，試圖和楚禦的距離拉近一些。

楚禦一臉被狗日了的表情。

“你應該照顧我？”

“是的，這是我應盡的責任。”楚夙夜臉上依舊滿是歉意的神情：“我辜負了導師的信任和期望，可是你要知道。。。這並不全是我的責任。”

說著說著，楚夙夜痛苦的舉起了雙手緊緊抱住自己的腦袋。

“我並不知道我所繼承的是導師全部的顯性優秀基因，如果我知道的話，知道我繼承的是顯性基因而你是劣質隱性基因

的話，我會盡到一個哥哥應盡的責任，我會照顧你的，可是。。。可是我並不知道真相！”

楚禦表情十分古怪。

他想起了剛剛智先生和他所說的話，關於楚夙夜的心理並不健全這件事。

現在看來，好像真的是這麽回事。

他能明白楚夙夜想表達的意思。

對方將自己設定成了楚富貴的兩個“孩子”，對方是老大，自己是老二。

如果將基因比喻成遺產的話，楚夙夜繼承了楚富貴的全部家產，比如車啊房啊銀行存款之類的，而自己卻繼承了一屁股債務和逾期倆月的花唄。

所以老大楚夙夜覺得他應該照顧“倒黴”的弟弟，這是一個哥哥應盡的義務和責任。

可是楚禦依舊滿臉懵逼。

首先，楚夙夜並不是他親哥哥，這一點是無可置疑的。

因為之前白月對他進行過dna檢驗，包括楚夙夜的dna也檢驗過。

兩個人不是兄弟關系，並且沒有任何血脈上的聯系，只是dna相似度很高。

其次是兩個人，根本就不是一種“人”。

楚夙夜的dna特性很罕見，幾乎進行了全面的優化。

而楚禦他自己，則是和正常人一模一樣，優點不多，缺點不少，學習能力一般，思維邏輯正常。

通俗點來將，如果楚夙夜是一個超人的話，楚禦就是個普普通通的正常人，兩個人不存在任何血脈上的聯系。

楚夙夜擡起了頭，望著表情古怪的楚禦，誤以為對方沒有聽懂。

“或許你不明白兩種基因的區別。”楚夙夜笑了笑：“你只要認為，我繼承了老師的神性，你繼承了他的人性就好。”

“神性？”楚禦樂了：“你把我。。。把楚富貴當成神？”

“不，老師並不是神，因為神不如他。”

楚禦望著一臉認真的楚夙夜，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，可正是因為想明白了才覺得無法和對方溝通交流。

楚夙夜，是一個瘋子！

一個瘋子，是無法進行正常溝通的，而且對方還是一個心理不健全的瘋子。

楚禦無法理解對方的思維，不過依舊還是順著對方的話題往下聊。

“你想見我，只是為了和我說一聲抱歉？”

楚夙夜點了點頭，隨即又搖了搖頭。

“自從得知了你的存在後，我一直都在關註你。”

頓了頓，楚夙夜又是一副自責的表情繼續說道：“我以為你繼承的是顯性基因，所以很嫉妒你，可是。。。可是自從知道你繼承的是隱性基因後。。。我很痛苦，痛苦曾經對你有過仇恨，你已經那麽可憐了，我卻還恨著你。”

楚禦似笑非笑道：“我不可憐，也不用你可憐我。”

“不，你很可憐，因為你只是一個繼承了隱性基因的可憐鬼，你不夠聰明，沒有強大的學習能力，更是一事無成，如同一個螻蟻一般被卷入了風暴的中心苦苦掙紮的。”

楚禦想罵人，卻不知道該怎麽罵出口。

對方說的話，聽起來十分欠揍，可是對方的表情，卻十分的誠懇，而且還帶著無比的愧疚，就好像一個人十分溫柔的輕聲對你說我要日你奶奶一樣，特別的詭異，明明是在罵人，

但是說的好像就和真事似的。

笑了笑，楚夙夜繼續說道：“人工智能欺騙了我，撒下彌天大謊，說你就是我的導師，可笑的是，我居然相信了，傻乎乎的跑去質問你，若不是相信了它，我也不會自投羅網。”

楚禦眨了眨眼睛。

人工智能沒忽悠你，你個沙雕，該信的不信，不該信的全都信了。

楚夙夜繼續說道：“你和導師很像，我見過導師年輕時的照片，你們真的很像。”

楚禦翻了個白眼。

他也見過楚富貴年輕的時候，三個字可以概括，像個毛。

“你們說話的方式，眼神，行為舉止，真的很像。”楚夙夜的雙眼之中迸發出了一種莫名的神采：“或許這也是導師偏愛你的原因。。。”

“不！”說了一半的楚夙夜突然低吼一聲，瞬間變臉：“他不偏愛你，如果他偏愛你的話，為什麽是我繼承了優質的顯性基因而你卻恰恰相反，他偏愛的是我，是我楚夙夜，而不是你楚禦！”

楚夙夜的臉上，寫滿了得意和癲狂。

楚禦懶得去爭論。

楚富貴就是自己，“自己”偏愛另一個人。。。這不是扯淡呢嗎，再偏愛也不可能偏愛過“自己”啊。

不偏愛我，對外說是我二大爺，偏愛你，滿世界追殺你？

楚夙夜收斂起了那份得意和癲狂，略帶歉意的看了一眼楚禦：“對不起，我失態了。”

楚禦撇了撇嘴：“你沒失態，你就是有點變態！”

楚夙夜微微皺眉：“楚禦，你不能這麽和我說話，我。。。是你的哥哥！”

“你是我哥？”楚禦聳了聳肩：“那我就是你爹！”

“你說什麽？”

“那行，咱倆各退一步，你不是我哥，我也不是你爹，好吧？”

楚夙夜望著一臉認真的楚禦，似乎在思考這句話究竟是什麽意思一樣。

他在思考，楚禦同樣也在思考。

楚禦想要知道楚夙夜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。

楚夙夜並不傻，相反，他比這個世界上九成九的人都要聰明，如果不聰明的話，也不會被關在這裏而且待遇還不錯。

對這種認親的游戲，楚禦漸漸沒了耐心和興趣。

估計他就是說了實話對方也不帶信的。

當初自己也花了好幾天才接受楚富貴就是自己這個事，而且其中很多事情他還沒想明白呢。

他和楚夙夜交談，只為了兩件事。

一個是問出秦悲歌的下落，另一個，則是演戲給智先生看。

在這件牢房裏，楚夙夜的一舉一動都被監視著，相信監控器的另一頭的房間裏，絕對是智先生在觀看，甚至他的旁邊還有一大幫所謂的心理學專家。

深吸了一口氣，楚禦問道：“告訴秦悲歌在哪裏。”

“在海外。”楚夙夜沒有絲毫猶豫就說出了答案。

“海外哪裏？”

楚夙夜笑了笑。

“我很喜歡一個游戲，叫做你問我答，這個游戲，我在不久前和導師也玩過，不如，你陪我玩一次好嗎？”

楚禦點了點頭，別說你問我答了，玩你捅我一刀我捅你一刀都行，只要能問出秦悲歌的下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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